作者:馬丁.泰勒
在我前一個部落格的文章中,我曾經試圖要瞭解並介紹葛蘭運動(亦稱為義務服務運動),它在沒有階級分層負責制度的框架下是如何運作的。當我觀察美國的一間私人高科技企業Gore Inc.,它生產超過一千種產品,每年營業額為25億美元,員工人數超過9,000人,並在超過30個國家設有工廠。Gore Inc. 這個企業運作的模式是平格式的架構,在這個企業裡,沒有所謂的職權階層制度,沒有設經理職位,員工也不用遵循固定的溝通運作模式,它沒有上級主管,也更沒有預先設計架構好的職權分配層級,沒有什麼老闆也沒有職稱。我很納悶的便直接了當的提了一個問題:如果這麼一間超大型,極度成功的國際高科技公司可以根據平格架構的模式來運作的時候,那麼一個非營利性的社會運動組織同樣的可以利用相同的模式存在,而且可以同樣的成功。
一個非營利性的社會運動組織,依其本質和目標來看,事實上會比以營利為目標導向的高科技企業更適合運用這種組織架構鬆散,無階級框架的,但是其成員之個體對此運動核心目標的積極性和全然投入的態度要更適合採用這種運作的模式。我之所以要將它拿來做比較的論點是想要讓人們屏除對於大型, 具凝聚力,在各個領域都非常成功的組織,例如葛蘭義務服務運動,一定得需要中央控管制度的架構來運作才行(既使有人稱它的中央管理核心是隱形的)這類的偏見。
在這一篇後續的文章中,我想要進到下一步,想要來探究一下葛蘭運動到底是如何運作的。我將要進入到這些特定的組織,例如學校、對話中心、在地診所等單位的幕後去真正地瞭解一下這些組織。舉例來說,學校有它的董事會,它有一個領導人,一個部門主管,諸如此類的職稱。我想要探究一下這一些明顯可見結構的決策者背後的操控運作能量為何,那個將這所有的結構連結並將其變成實際運作的組織單位,讓它們互相連接,並使一切協調一致的那個所謂的隱形力量是什麼?另一種講法是,我希望了解這個運動整體上是如何在運作的,而非它單一個體的組織如何在整個運動體系裡運作的方式。
我要說的是,根據我實質與這個運動的參與者(義工)的討論,加上我長期全面性的觀察它們到底是如何運作的,這還包括了參加它們所舉辦的活動或計畫案等。
法土拉.葛蘭先生透過他的演講,書籍來達到運用宗教和哲學的言論來吸引,啟發,引導那些參加這項運動的人們。而這種言論同時也塑造了成員們一般的態度和性格,例如,他們主度積極的個性,非反動的,沒有政治立場等的特質。但是葛蘭的思想是屬於較攏統本質類型的,(他說:讓我們一齊攜手共創天下大同),他對於其成員並沒有制定特定的命令。這個運動的架構是水平式的,甚至是向內的,金字塔式由下而上的組織架構,不具正式的會員。所謂的“參與”這項運動指的並非是加入這個運動成為會員,而只是單純的指,參與者們贊同並且支持葛蘭運動所希望要努力達成的目標。
任何對葛蘭運動積極,有興趣並且支持它的被稱為:gonullu。gonullu(這個字的字義是義務參與者,義工)適用於當一個人願意投入這個運動做一個義工。而gonullu這個詞也包括了那一些捐獻金錢,物資,投注自己的時間和專長給這個公民運動的人們在內。gonullu是葛蘭運動裡唯一的一個職稱,葛蘭先生本身也是一位義工。同樣的稱呼也適用於那些領有薪資,正為這個運動付出他們的幹勁的成員…??…
這個運動網絡的成員跟自己原先的成員和其他人定期的聚會被稱為sohbet,它字面上的意思是(宗教聚會圈),通常是每週一次,參加的人數約為7-15人。這種聚會通常持續數個小時,所談論的內容包括了信仰、宗教、社會、這個運動新的和正在進行之計畫案或是活動。這些聚會的主要功能是讓大家互相在信仰上彼此提醒,並鼓舞彼此要扛起社會責任,並要將這種社會責任感推動開來成為一種行動的力量。Sohbet在這裡所扮演的功能是一種資訊中心的角色:人們在這種聚會裡彼此結識,新的點子也因此而蘊生。這類聚會讓運動的參與者們互相做連結,大家在此交換跟這個運動有關的各項已知的,或是自己正在參與之計畫案的資訊。
從這一些Sohbet(宗教聚會圈)裡又蘊生出一些非正式的小團體,它被稱為istishare,(字面上的意思是“非正式的會議,集體商議,或審議”的意思)。這種Istishares定期的在sohbet聚會以外的時間裡做聚會,它旨在討論,拓展特定的一些正在進行的計劃案或是活動,同時也研擬啟動新的計畫案或活動。
當一個計劃案的新點子蘊生後,當這個點子開實施始執行時,這時,一個正式的經營管理委員會便成立了,在某些特定的情況裡,它可以被視為muteveli(它字面上的意思是“董事會”)。在大多數的狀況下,這種muteveli的形成可以追朔回到那一些非正式istishare(非正式商議)的討論聚會階段,而這個istishare又是從每週一次的固定聚會中的gonullus團體裡的sohbets所演進出來的。
在葛蘭公民義務服務運動當中是誰有資格來成立sohbet(宗教聚會圈),istishare(非正式的商議會),或者是muteveli(董事會)呢?對於這種社會運動,如Hizmet的圈外人士而言,想像他們這種運動是由誰來主導事務,發號施令,首先,一般人會認為,除非是有人被任命要去做某一件事時,或是被較高層的人下達命令時,亦或是被賦予一個職銜和職責時人們才會去做某事。但重點是,如果我們仍然還記得的話,葛蘭義務服務運動所仰賴的是受信仰啟發的行動者的行動力,我們能夠了解責任感的落實來自於這個運動的參與者個人在展現所受到的啟發力並將之赴諸行動。這個團體的一部分著重在討論宗教事務上,而成立某一種聚會型態的圈圈通常都是那一些具有足夠宗教知識的運動參與者在執行,這個人不見得非得具有正式的宗教知識養成。成立或是運作任何一項計畫案所需要具備的條件是積極主動,負起責任,能夠勝任這些條件。在葛蘭運動這個團體裡,一些成員因為:(一)能夠證明他們已確實掌握這個義務服務運動的原則和價值觀而獲得了肯定,同時也因為(二)已展現了參與這個運動計劃案活動必備的能量,能力,知識。換言之,這兒的計劃案負責人,經理人,和計劃協調人員不需要經過任何正式的,書面的作業過程或是任何明確的會議通過,它們全都是自然地從這個運動的網絡運作而產生出來的人選(負責人)。於是,各種的計劃案活動全都是自主的,和靠自己組織起來的。
在許多的案例當中,那一些執行一個新的計劃案的人,通常這計劃的點子最初是來自於他。它有可能是起始於一個sohbet(宗教聚會圈),或是一對一的聚會裡。而每個計劃案的迴響為這個計劃案提供這個點子的優點和缺點。無論如何,團體裡提出問題的那個人已經將一些個點子植入到這個團體成員的心中了,然後依他的或她的時間和精力允許的程度,以及團體成員的接受度和行動力,於是一個點子就會茁壯成為一個更有可能被執行的方案。如果是這樣的話,通常,但並不永遠是如此,那個提出點子的人將會是執行這個計劃方案的人。另外,很常見的狀況是,那個帶領宗教聚會圈的人會提出計劃案建議,在由團體裡由其他的人來附合他,如果團體的反應是正面的話,那麼這個人(無論男或女)就會繼續執行下去。但是,要成為一個團體的領袖,必要的專業和行事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條件,下面的這個例子即是最好的證明:
我曾經跟一個生長於立陶宛的婦女聊過天,她參加了一個土耳其-立陶宛婦女的sohbet(宗教聚會圈),目的是要增長她個人伊斯蘭方面的知識。在她加入這個團體之初,並沒有受到所謂葛蘭思想的啟發,只是參加由一位長期居住在歐洲的土耳其婦女所舉辦的聚會活動。活動的內容專注在宗教方面,以及探討宗教和每日生活的關係為何等議題上。那位婦女說,她們研讀葛蘭和其他學者們宗教思想方面的書籍並做討論。在一段時日之後,或許是受到了葛蘭要大家‘正向行動’和‘對社會負責任’ 這類思想的啟發,這個團體中的一些人因受到了啟發於是要在這個聚會團體之外舉辦其它的活動。為了能達到這個目的,於是,她們將這個團體一分為二;一個專注在宗教面,而令一個則聚焦在舉辦各種活動與計劃方案上。不久後,她們其中一個專精於宗教討論的領導人漸漸被發現,實際上她並不如團體中其他的人適合來領導慈善和社會方面的活動。結果是另一位更適合的婦女取代了原先這位婦女的職權。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原先的團體正式的分開成了兩個獨立的團體。如今,她們會在一週的某一天晚上碰面做宗教性的聚會,而另一個晚上就做非正式商議性的聚會。
在這個運動裡,對於在地領導者或是計劃案的領導者也出現一種所謂大哥abi、大姐abla的稱謂。在土耳其的文化傳統裡稱一位年紀稍長於自己的人為大哥或是大姐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那怕她/他只比你大一點點,他們這麼做,並非是一種表面的儀式或是裝虛偽;相反的,那是一種日常生活中的禮節,對年紀較長的人之尊稱。
所謂的大哥或大姐也運用於葛蘭運動裡,它意指對一位值得受到尊敬的運動參與者 的尊敬並非單因為某人年紀較長的關係。在葛蘭運動的團體中,這種尊稱受到某些正式頭銜的影響,但它並非從一個正式的稱謂,或職位或社會地位裡所衍生出來的稱呼方式。這種影響是隨著時間而自然形成的。它是如何發生的各有不同的說法,我倒是發現了幾個成因:其(一)當一個人是一位成功的講者,給所帶領的團體帶來啟發性;其(二)一位通曉宗教方面事情並具有宗教知識的人;其(三)在這個運動裡表現優異並且成功的人;其(四)為一位非常優秀能幹或具知識的人,對於運動的計劃方案合適的人才。一個人如具有一項或多項這些特質的時候,想當然的,他便自然鶴立雞群,受到敬重。除此之外,那些參加這項葛蘭運動超過四十年的參與者,指的是從運動一開始時就已參加的人,雖然為數並不多:這些人想當然爾的受到後進參與者某種程度的尊敬。
正如之前所述,這個運動裡唯一的職稱是gonullu(義務參與者/義工)。而所謂的大哥abi或大姐abla它既非職稱也不是一項職責。它只是一種禮貌性的稱謂,用來表達尊敬之意;它的用法視場合、情況而定。當在一堆較年輕的參與者之間,稍微年長的就會被尊稱為大哥,這只是因為他的年紀較長的關係。然而在一群較年長的運動參與者之間,他便不會被稱為大哥了。在經驗較為資淺的一群人當中,較資深的自然而然的被稱為大哥,而當他跟其他同等資深或是比他更資深的人在一起時,他便又不是大哥了。同樣的一位運動參與者,當他在不同環境或是與不同的參與者在一起時,他不會永遠都被所有的人尊稱為大哥。這個稱謂也適用於當某個人的想法贏得大家的尊敬時,例如某位運動參與者的宗教知識淵博並且很會宣道--但是當他在講該如何經營一份雜誌、一間學校、或是一家公司時他不見得能贏得同樣的尊敬。所以當一位參與者在他特定的領域裡,具有專業的知識或能力時,他們因而被尊敬或是獲得大家的認可時就會被尊稱為大哥或大姐。
那麼這些大哥大姐到底在做些甚麼呢?前面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大哥和大姐並沒有其它的工作職掌。他們是一般的運動參與者(義工)帶領運動中的聚會圈,或是一項計劃案,更或是帶領一個組織,而他們就是那一些最精英的個體。重點在於一當這一些大哥或大姐獲得了他們同僚的敬重和欣賞之後,通常該團體裡的人都會聽他們的,會服從他們, 通常這些大哥大姐會提出新的建議、點子,並且在具潛力的活動案裡擔任領導人的角色。
責認隨著影響力和尊敬而來:這一些被大家尊稱為大哥和大姐的人們通常都在被請求幫忙的當下,立即責無旁待的捲起袖子來幫忙。幫忙的程度依他們的專業所長而定,有時候他們會做葛蘭網業的解說員,幫忙向大家解說葛蘭演講的精神義意為何。於是,你便經常會看見大哥大姐們在幫忙,或給予他人意見,扮演心靈導師,替人咨詢,給與新的建言等等。任何一個城市中都可能有數位這種被尊稱為大哥和大姐的人物。階級權力式的管理方式在此另有其它意義,這些大哥大姐們並不會行使自己的權力或者試圖要去影響其他的運動參與者。對於其他的參與者而言,他們有的是道德權威而非實質的權力;因為人們對於他們的信賴,所以他們用自己的觀點來影響其他人。
這樣的制度與社會上當我們在與我們的同僚,朋友做互動時是一樣的情形。我們很自然的會受到優秀的人的吸引,比如說一位口才很好的演講者,或者是那一些事業有成,表現優異的人。您也許已經發現到,在一些董事會的會議桌上,就是有一些人特別的受人尊重,這與他們所擁有的職稱或地位不劃等號。一切都只是因為他們的人格特質和受信賴的程度而已,並非他們的社會地位。
葛蘭運動並非一種中央組織系統或是階級分層負責的組織,它們並沒有指揮控制中心,或是由上而下的商業經營管理的形式或制度。它們共有的是,所有的參與者都因為是接觸到法土拉.葛蘭的教誨和受他的生活方式,他的著作,和被他所啟發的人的範例等等精神面的影響而啟發要做好事,為大眾付出。葛蘭運動的核心精神力量來自於sohbet(宗教聚會圈),接著istishare(非正式的商議會)迎運而生,最後mutevelli(董事會)這種正式的結構就會發生。葛蘭運動的各種活動皆由下而上發生,透過鄉土在地各種的活動與互相配合而開始。大哥(abis)和大姐們(ablas)這種精神導師或領袖人物的誕生亦由在地階段開始,很自然地經由時日的經驗累積之後變得幹練,具有實力。其它地方的運動參與者會要求這些大哥大姐級的精神導師在各種活動裡、計劃案方面和各個組織之間幫忙他們做連結、做溝通協調,跟其它地方正進行的計劃案和組織做在地的反應。而其他的大哥和大姐們卻是由於他們豐富的宗教知識以及因為已積極參與這項運動多年而受到後進的尊敬愛戴,他們因此而被晚進的後輩們要求在研究葛蘭文章和演說內容方面給予指引。
葛蘭運動沒有所謂的中央管理制度,也沒有組織跟階級制度,其實這沒甚麼好驚訝的。事實上它的確有它的道理在。葛蘭運動在這麼多的社會經濟方面,政治方面多樣的架構上,它們如此的成功,靠的就是專注於在地化,運動所有一切的活動都由一般人民參與。它如果是一個中央管理制度的租織就絕對無法在那麼多不同行情況當中依然那麼的有效律。第二,從這個運動快速的發展來觀看,很篤定的是,它的確沒有那種官僚加上階級治度的束縛。那種從上而下的階級架構制度的運做需要經過多層的程序,查核,委員會,決策者等等,它將必然地延誤決策的產生並扼殺進取精神和行動力。但是在葛蘭運動裡你看不到這些。而如果說它太快太有動力了,有的時候行動甚至超越思想之上(如:另建立一個部落格)時,它恰好證明了一件事,葛蘭運動完全不是透過官僚階級制度在運做。
我們看見了Gore Inc. 運用平格式架構經營出蓬渤發展的企業。極度有行動力並且快速成長的葛蘭運動,同樣的也運用並發展出新的運做模式。例如:葛蘭史上的頭一糟,葛蘭運動設立了全國性的組織傘網絡。最早這個運動只注重在鄉土運作上,以致於所有的網絡和結構都是非常鄉土的。但是,現在,它雖然依然非常的鄉土化,且組織鬆散,但它開始運用較正式的,地域性的網絡架構來讓資訊傳達順暢。
當然,在要研討這樣的一個非正式的、結構鬆散的運動的時候,是它的易變性讓我們來難以規範它。葛蘭運動的運作模式並非我們所熟悉的一般模式,也是讓我們很難懂它的地方,於是我們開始懷疑它能夠照它們自己所說的模式可以成功的這種說法。我們把自己所認為對這種國際性的大型運動能夠成功的模式強加於它們的身上--卻無法輕易的接受一個觀念,當人擁有共同的目標、共享的原則、善念、高度積極性已足以彌補一個運動缺乏中央管理制度,沒有組織和階級制度的缺撼。第一次接觸到Gore Inc.這種經營模式的人們,非常肯定的會有相同的反應,同樣的懷疑和困惑。但是,如果我們願意挑戰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時,並真正的敞開心胸願意去瞭解這種現象時--無論是葛蘭運動或是其它類形的任何事情--這時,您會看見一種工作模式,它是可行的,並且能為其它有疑慮的地方做最完好的解釋。
本文曾於2012年7月31日刊載於 A Thought。